少年敖子逸的烦恼（5）
004 至少还有你
时间过得是快，还是慢？
黄其淋把桌子往前推了推，昨天刚清过的桌洞里面信多了好几封，他拿出来看了一眼，颜色深深浅浅款式不一。
每一封都很用心，有的甚至还散发着香气，拆哪一封都是不公平，而他既然无法回应对方的心意，那就更不能打开看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到了离别的时候，全世界都开始流行起写那种同学录，敖子逸在9班后门探头探脑，手里拿着一张同学录在找人。
黄其淋招手让他进来，“同学录给谁的啊，看上我们班哪个女生了呀，还不赶快趁毕业前表个白？”
敖子逸表情很正经，往黄其淋身后四处看，不是的，这是丁程鑫让我给班长的，还不让我说是他给的。
黄其淋不相信，抢过他手里的同学录颠三倒四地看，说，你越来越不乖了，还骗起哥来了啊，他俩之间还用填什么同学录啊，丁程鑫连班长几条内裤换着穿都知道，再说了他俩今天一起去开会，怎么不自己给——
说话说到这里黄其淋卡住了，想起这两个人还在冷战，转手把那张纸放在桌上，说，好吧，我知道了，你快回去吧，大课间都快结束了。
敖子逸不放心地再三强调，你别告诉班长那是丁程鑫的啊，他不让我说！
黄宇航开完会回来脸色依旧不佳，看见桌上的同学录，“这谁的啊？”
黄其淋赶忙凑上前去，“一个不愿暴露姓名的同学，觉得你跳舞很帅很崇拜你，你就快随便填了吧。”
黄宇航把记录本一放，拿起笔随手写了写，赶在上课之前递还给他，“不觉得同学录这种东西很无聊吗？”
“联系交流感情嘛，留个纪念。”
黄宇航走回自己座位，“又不是见不到面，来来来你让他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……”
时间是最残忍的怪物，一口一口吃掉人们的梦想和期望。
都说年少时对离别是没有概念的，少年太多着眼于新奇的未来，不懂得成长就是失去，这句话是对的。
小淘气越长越大，对很多事也终于明白了一二三四，对于这些他总能抱着满怀希望、积极向上的态度，就是可惜了事与愿违。
初中毕业整整一个暑假，敖子逸想联系丁程鑫出去玩可是他始终说有事，一会儿是回老家，一会儿又去别的哪个地方玩，好歹在假期中间的时候，丁程鑫突然说挪出空了，两个人去吃了顿火锅，敖子逸还嚷嚷，你为什么不带黄其淋啊。
丁程鑫给他递过来饮料，说，黄其淋他家里有事。
结果直到开学前一个星期他妈才和他说，程程出国，怕你们仨有情绪，所以现在才告诉你们。
走了吗？已经在国外了吗？敖子逸一下从床上跳起来。
嗯，阿姨刚联系我呢，说是已经安顿好了。
他在屋里转来转去，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一个口袋倒腾半天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想打电话给黄其淋，对方却先一步打了过来。
两人一合计，才发现丁程鑫也请黄其淋吃饭了，也吃的同一家火锅，和他说敖子逸家里有事。
敖子逸问，丁程鑫这是什么意思啊？送别饭怎么还分开请？
黄其淋说不清楚啊，我刚知道这个消息，不敢相信。
敖子逸说你在家对吧，那你先在家待着等一下，我来找你，挂下电话拎起那个口袋，踩着拖鞋就跑了，依旧是在那个防盗网一挂，阿黄阿黄！
黄其淋看他跑得喘，给他端来杯凉白开，用的还是敖子逸在他们家的专用水杯，美国队长纪念款，把他从头上的呆毛盯到脚下的拖鞋，扶住他的胳膊，你别急，手里拎的是什么？
再一看这袋子和这包装，黄其淋想起来，丁程鑫之前吃火锅的时候给他也有一个，说是出去旅游给他们带的纪念品，里面有个特漂亮的相框，敖子逸觉得这太精细了，放书桌上一准得给弄碎，所以一直放在包装袋里。
这个相框怎么了，黄其淋的就放在书架上摆着，还没往里插照片呢。
敖子逸说你把这相框拆开，里面隔层有东西，两张照片。
说完小淘气把手一伸给他看，一张他和丁程鑫的合照。
应该是照毕业照那天，两个人穿着校服，丁程鑫和敖子逸站一同站在人群前面，俊秀帅气的少年像是最美的玉雕刻出来的面貌，一手揽着小淘气的肩，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；小淘气很配合地抿嘴笑，自然亲昵，一双眼睛圆又亮。
剩下那一张是他们四个小学一起去春游，那时候都还没长开，黄宇航被丁程鑫推了猪鼻子，敖子逸在旁边笑，黄其淋过来给敖子逸比兔耳朵，老师趁乱按下的快门。
黄其淋赶忙把自己的也拆开，发现果然。不知道这一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，自己趴在课桌上睡得正香，丁程鑫搞怪一样露了小半张脸，脸上还是笑。
另一张依旧是四个人的合照。
手机里他们聊天群组里，黄其淋call的丁程鑫还没有回话。之前最后的消息记录，是上周末敖子逸睡前发的几个莫名其妙的表情，丁程鑫那时候还是像往常一样叮嘱他早点睡，而这个人现在却已经在山海的另一边了。
那班长……敖子逸看向黄其淋，对方正静静看着手里的照片。
敖子逸伸手推了他的胳膊一下，黄其淋却突然抬头，过来抱住他。
小淘气隐隐约约觉得，这个拥抱和难过时的寻求安慰相比，是不是抱得太紧了。黄其淋分明的下巴抵在他的颈边一动不动，没有哭，感觉是情绪平稳，可就是紧紧把他抱着。
不知道抱了多久，他僵着身子用肩膀拱了拱那颗脑袋，阿黄，黄其淋，你不会睡着了吧？
黄其淋松手退后一步，没有。
敖子逸还是觉得奇怪，问黄其淋，“为什么丁程鑫要分着请我们两个人？”
因为如果两个人一起，他肯定会舍不得啊，傻子。
先是丁程鑫的不告而别，后来是老猫的突然离世。
一个炎热的下午，黄其淋打开冰箱准备拿冰棍的时候，他听见敖子逸在外面叫他，声音急切，“阿黄你快出来！快点！”
他冰棍也来不及拿，打开门就被敖子逸一把拽过手腕跑到后山花园，好久没见的黄宇航在长椅上坐着，大热的天，鹅黄在他膝盖上像条橙色的毯子，一动不动。
“在后面石梯上的那个坡旁边找到它的，已经不行了……”
三个人在后山山坡上的杏树旁挖了个坑，黄其淋双手抱着它放进去，眼看着黑褐色的泥土一点点掩盖那一片橙黄，敖子逸去旁边找了一根树枝插在一旁算是它的墓碑。
黄其淋最近一直在听一首歌，他妈妈说你怎么听这么老的歌，那是我们那个年代才听的啊。
他说，这种经典什么时候都不过时，不是吗？
不过经典真的是经典啊，歌词可真好。
黄其淋的唱歌天赋一部分来自于他的妈妈，妈妈唱起歌来也很温柔，像是陷入了许久前的青春回忆。
我怕来不及，我要抱着你。
我怕时间太快，不够将你看仔细。
我怕时间太慢，日夜担心失去你。
——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，永不分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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